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行至书房门口,陈犰停下脚步,仔细整理了一番本就考究的衣冠,听到里面有人轻轻说了声“进来吧”,他才深吸一口气,推开门走了进去。

其实太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宽和。陈犰一进来,他就点了点书桌前一张椅子,示意让人坐下,可陈犰不敢有丝毫怠慢,仍然规规矩矩行了礼,方才欠着身子虚虚坐下,将钱家的情况一一如实禀报。

又道:“臣到场时,钱家家主及其夫人已经服毒自尽,臣命人将收殓后,暂寄于城郊义庄,罪人尸首该如何处置,还请殿下示下。”

“另外,钱家有族人走脱,其中嫡支亦有数人,敢问殿下,是否要各地县府张榜捉拿。”

以太子之宽厚仁爱,当然不会赶尽杀绝。

陈犰只见上首的储君,缓缓绽开一抹悲天悯人的笑容,声音温厚:“陈卿何必如此较真。孤将钱家之事交托你来办,想的就是你能看在经年交好的份上,高抬贵手放过世交一马,免得生出许多无辜杀孽。”

太子似乎是在真心埋怨陈犰的不知变通,但只有陈犰知道,他但凡敢对钱家人有任何徇私,那么眼前这位慈悲为怀的储君,绝对不会吝啬他的雷霆手段。

因此,陈犰愈发小心恭谨,将在怀里焐热了的账本呈上:“臣已经整理好钱家的公账,田产簿子也差人去各地查看是否属实了。”

太子接过那本账册,并未翻开,只拿手覆在上面,看向陈犰:“别的都不着急,赶紧将钱家的田庄梳理清爽。”

陈犰起身,拱手应诺。

太子又吩咐:“如果是钱家主的私产,不妨交还给钱忛打理。钱家夫妇的尸首,也交给他处置。”

陈犰也连忙答应了。

只是他领完太子钧令,却没有立即告退,而是站在原地,神色犹疑不定。

太子便道:“陈卿有话但说无妨。”

陈犰定了定心神,低声回奏:“另有一事,臣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置。”

“钱家主生前,许是沉迷阴阳采战之术,因而在自家后院豢养了数百稚女,最长者年不过十二。”

“童稚无辜,臣实在不忍将其罚没官中,有心在周围为其寻访亲眷,又恐传扬出去……实在不好听……”

就连声色犬马惯了的前尚书大人,在看到钱家老宅那乌压压一片浓妆艳抹的小女孩时,胸口都难以抑制的涌上来阵阵不适。

可要是真将这档子丑事公之于众,钱家几百年的名声还要不要了?

陈犰不敢擅作主张,只能用眼神祈求太子殿下给钱家、给江南士族,留下一点最后的颜面。

可惜希望破灭的速度就跟钱家灭门的速度一样快。

太子闻言只是轻笑一声,抬眼扫了他一下:“孤将钱家的事交给卿来办,自然是相信卿的能力。其中是非轻重,卿自行拿捏即可,不必事事问孤。”

……

从书房里退出来,陈犰才惊觉自己大冷天出了一脑门子的汗。

常喜公公似乎早预料了这一幕,示意身后的小太监递上拧干的滚烫手巾给他擦汗,又招呼道:“大人去花厅喝盏茶再走。”

陈犰哪里还敢停留,僵着脸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,推说自己还有事,谢绝了常喜公公的好意,逃也似的离了这龙潭虎穴。

走到庭院外,陈犰见钱家那二傻子还乖乖守在门口等待太子召唤,心下突然就是一定——

殿下明显是已经达成了目的,可以作壁上观装好人了,所以才会连钱忛这种人都愿意收入麾下。

太子要做好人,总得有其他不怕脏了手的人替他冲在前面吧?

而他,陈某人,孤家寡人,众叛亲离,岂不简直天生就是要做未来圣明天子手下的一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