蕙赶忙将手缩回袖中,抬眼朝上方看去,微红的眼尾带着一丝湿润,“是奴婢头一日惹了王爷不愉……”
一说至此,晏信是深有感触,他原本是晏氏一族旁支之子,十岁那年忽然被拉到晏翊面前,那时的晏翊已经名声在外,二十岁的年纪,不近女色,还喜怒不定,坊间说什么的都有。
几个同龄的孩子怕他,晏信也怕,但他还是装着胆子朝晏翊看了一眼,长得可真好看,心里这年头一动,就对上了晏翊的目光。
他招手将他叫到身前考究一通,晏信家中重文,自幼就寻了名师教导,在一众孩童里,他答得最是流畅,晏翊满意颔首。
几日后,他就随晏翊去了兖州,从此就跟在他身侧,成了他的义子,两人只差了不到十岁,哪里就能真如父子,且晏翊的性子根本不会疼人,从为与他亲近过,若他哪里做得不好,晏翊冷冷不出声,只看他两眼就让晏信冒冷汗。
晏翊没有打过他,但打过旁人,晏信是亲眼见到的,手段只狠辣让他毛骨悚然。
所以看到宋知蕙红肿的手背时,他也不由心口一揪,提醒道:“你莫要忤逆他,尤其不要在他面前扯谎。”
宋知蕙乖顺地点点头,巴巴地望着晏信,“奴婢怎敢,只是奴婢不知……王爷为何这样待我……”
看到美人垂泪,晏信叹气,“你与赵凌出的那些计谋,害义父……”
话说至此,晏信回过神来,立即噤声。
宋知蕙却是心中有了推断,果然是与赵凌有关,但她未曾给赵凌出过什么计谋,顿了一瞬,宋知蕙恍然想起,莫不是那些兵法的批注?
可她若能助赵凌取胜,靖安王不是该高兴吗,为何会生出怨责?
宋知蕙一时想不明白,遂又试探道:“赵凌?那是与世子有关吗?”
晏信心知一时疏忽,说了不该说的话,不过好在没有道出什么关键点,他轻咳两声,转了话题,“赵凌要娶幽州刺史之女,你可知晓?”
宋知蕙听出他在打岔,便不继续追问,只缓缓摇头,故作失落,“不知……这些事世子不会与我说。”
晏信看她道:“你可会难过?”
宋知蕙缓缓起身,拉了拉衣领,向前走了一步,让自己处在迎风处,背对晏信,“奴婢无依靠,原本就是走一步看一步,入了那种地方,肯有个人护着便已是幸事,哪里还敢奢求其他……”
十月寒风让她身影微颤,发丝也在颊边轻舞,越是看不清神情,便越是能够脑补出最好的画面,怎能不让人生出怜惜?
“你不怨他,一点也没有吗?”听闻赵凌在春宝阁里护了她三年多,晏信不信她就一点怨言也没有。
“世间儿郎皆薄情,若要真怨……哪里是怨得完的……”宋知蕙幽幽叹气。
晏信却在不知不觉中挺起腰背,扬了语调,“也不全然是那薄情之人,定也有人守信重诺。”
宋知蕙回眸望他,柔柔地勾起唇角,“公子说得是,只是那样好的儿郎……定然难寻吧。”
晏信微怔,转而眨眼移开视线,又换了话题,“你那晚下棋时当真是让了王爷?”
晏信还是不敢相信,有人能在棋盘上胜过晏翊。
宋知蕙道:“不是让,是一紧张就疏忽了……”
看吧,晏信觉得自己没有想错,是义父太重猜忌,便不由想多了,她就是个柔柔弱弱的姑娘,从前跟在杨歙身侧,耳濡目染下懂得多了一些罢了,没准能胜过他,都是侥幸。
待回了王府,他定是要寻她再去切磋的。
不过想到是宋知蕙在无形中让晏翊栽了跟头,依照晏翊的脾性,宋知蕙往后多半要不好受,晏信心中生了恻隐,提醒她道:“义父的心意不是你我能随意揣度的,日后你在他面前务必谨言慎行,老老实实在府中待着,没准过些日子义父便将你忘了。”